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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什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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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7 15: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喀什迷宫一样的老城里,弯弯区区的小巷被称为“时间停止的地方”。

  在这里,所有标牌都用维汉两种文字书写,维语在上,汉语在下,维语从右向左读,汉语从左向右。

  玉素甫江熟悉这里的小巷,和巷子两边生土房子里的主人。但他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全世界都开始关心他们的生土房子和生活方式。越来越多挎着相机的外国人造访,将镜头对准戴着小花帽的玉素甫江和他身后的生土房子,也有人试着与他攀谈。

  喀什之于新疆的维吾尔世界,正如同洛阳、西安之于中国的汉人——这个维吾尔族占人口92%的南疆城市,曾是丝绸之路的重镇,也被认为是伊斯兰教传往新疆的起点。历代王朝在这里建都,维吾尔人代代相传的诗句来自这里的大诗人,就连被原本是生活在土耳其的智者阿凡提,也被当地人设计为一位生活在喀什的维吾尔大叔。

  总之,新疆维吾尔世界最后的记忆,仿佛被全部封存在这个4.25平方公里的老城蛛网般的街巷里,成为文化和历史的凝固象征。

  美国电影《追风筝的孩子》在寻找取景地时发现,整个中亚国家遍寻不着的伊斯兰老城原始风情都完整留在了喀什的街巷里。只有这里,拥有17世纪以来都无甚变动的街区形态,包括那些被严重侵蚀的灰白土墙。

  然而,喀什也恰好位于地震活跃带上——自1900年以来,平均每25年就会发生一次里氏6级以上的地震,最大一次8级,离喀什市区仅100公里。这里由生土堆出的传统老房,多被严重侵蚀甚至坍塌,就算没有地震也是危房。

  中国政府2001年宣布对喀什老城的改造工程。过去的十年中,改造工程一次次被宣告“正式启动”,却始终没有完工。

  就在2009年喀什再次宣布启动改造仅半年,“七五”事件发生,改造悄然停转。直至2010年8月,当地宣布重启最大规模的改造。

  2011年7月,“七五”事件两周年,喀什在平静开工中。不过,一切都不再一样。

  第一次获得居民信任

  等着搬迁的玉素甫江,一直关注着邻居艾合买提一家的拆迁和改造。艾合买提在另一个街区,已经拿到了写着他名字的房产证,并在新居过了一个有暖气的冬天。艾合买提常跟他夸耀,有暖气的冬天太不一样,解手也不用拿着盆子上屋顶解决了。

  玉素甫江的家,位于恰萨街道办事处阔孜气亚贝希巷的高台民居。这里是喀什最久负盛名的生土建筑。

  高台,即三面被水环抱的黄土小岛,其上20多条迷宫般的古老巷道纵横交织,老城建筑多用泥巴和杨木搭建而成。不少传统民居不下百年历史。这些房屋沿袭了本地建造房屋的古老传统,厚厚的泥胚或土砖为墙。这样的房屋墙体厚重,冬暖下凉,在干旱地区,显示出独特的“生态适应”。

  玉素甫江一家落户现在的院子已有百年,当年院子宽敞,每家都能种菜栽树。几代人之后,人越来越多,房子越分越小。现在,他院子里5间小平房,祖孙三代15口,人均居住面积不足10平米。

  在喀什,每增加一代人,人们就按风俗在祖辈的房屋上加盖一层,或向地下掏挖出房屋。人丁最为兴旺的家庭,地上地下累加叠盖的土屋达7层。密密麻麻房连房、楼接楼,形成喀什老城的独特景观。

  文革时,国家号召“深挖洞,广积粮”,防范侵略,于是,喀什人被大规模动员,在老城下大挖防空洞。挖出来的土让街巷路面被抬高了近一米。原有的排水沟被完全覆盖,老城排水功能彻底丧失。

  此后,雨水、雪水经常会倒灌进院子里。新疆土壤含碱极高,墙根一旦有水浸过,碱被析出,便会一块块剥蚀下来。玉素甫江家的房子有50多年历史,现在墙根只剩一半厚度。包裹在墙内的杨木柱子已经裸露在外。他家还算好的——去年夏天雨水大,邻居家的房子塌了。

  玉素甫江听说最近日本大地震,特别担心。家里的女人催他去找街道上问问:“哪怕今年不盖先拆了,搬到政府的安置房里去呢?”

  自2001年喀什在老城区启动改造工程,亚瓦格街道办副主任艾热提·努尔,从没像2010年夏天以来的这一年这样忙碌。

  上午,不到10点,已有三拨人找过他,最磨人的是吐尔逊。

  吐尔逊住在亚瓦格街道管辖的托尔亚瓦格社区。他的新房子已快建好,比原来大13平米。虽然他已在改造方案的图纸上按下指印,但吐尔逊想到他78平方米的房子却有5个孩子,孩子大了要分家,靠他做小生意,无论如何买不起已涨到3000元/平米的房子。他要求补偿他家过街楼的面积。

  “过街楼”是喀什特有的一种建筑形式。为解决人多住房面积不足的矛盾,人们在修二楼时,将楼延伸出去,跨过小街小巷搭建出房间,与对面的房子相接。这种空中楼阁是喀什人生存的创举,使得喀什老城平均每平方公里人口密度达到8万人,大大超过上海。

  艾热提与吐尔逊的争论,持续了整整两小时。最后,吐尔逊声称自己是“三区革命”时的战斗英雄,若国家召唤,他随时上战场。看老英雄不打算讲理,艾热提只得答应,改天带上技术人员去实地考察一下。如果政策允许,会考虑他家里的实际困难。

  从2001年喀什起动第一次老城改造工程,艾热提就很少去自己的办公室,基本上都待在街道的“改造办公室”。艾热提之所以任务极为繁重,是因为这次的拆迁改造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来自上方的压力,不再是限期限额完成拆迁改造任务,而是要求他们必须入户听取意见,“群众不同意的,不能强行推进。”

  对艾热提这样基层官员来说,比起限期限额的任务,这样的任务才真正令人头疼。谈起2010年启动的这次改造,很多喀什基层官员会不经意讲起种种与老城居民谈判难的故事,感慨喀什人像上海人一样善于讨价还价。

  然而,这次的老城改造工作整体进展却极为迅速:1.4万户居民的房屋改造当年开工,老城36公里的地道已经回填了一半。其间没有发生一例群众性上访事件。

  自2001年以来,老城工程第一次以这样的速度推进,喀什基层官员的说法是,因为这是它第一次获得了居民的信任。

  喀什改造2.0版

  艾合买提的新居的确让玉素甫江羡慕。新居墙面贴满了瓷砖-这在当地是时尚的现代装修标准。新房里的地毯、门窗、楼上的扶手、木屋顶虽是原先旧物,但很干净。有独立的卫生间,厨房里有天然气。

  最重要的是新房没花太多钱,玉素甫江专门去喀什建筑市场问行情,艾合买提家的混凝土结构主体没有八九万元拿不下。新居建设过程中,政府每月补贴600元,供艾合买提一家临时租房过渡。

  艾合买提家的老屋是自行拆迁,政府工程队没有介入。“自主拆迁”是这次老城改造中强调的新政策,即居民自愿、自行拆除危旧房屋。当地工作人员介绍,这既可化解拆迁矛盾,还可尽量保留带有强烈维吾尔风情的门、窗、廊、柱、木屋顶等建筑构件,最大限度保护和传承老城风貌。

  拆迁之前,社区工作人员先到艾合买提家讲解相关政策:“统建结构主体”,有是政府在原址统一建设房屋结构主体、统一配套基础设施,居民自主完成门窗、屋顶、室内的装修。政府“统建结构主体”不需居民出资,改造过程中产生的搬家补助、临时安置补助,建筑垃圾清运补助等全部由政府承担,甚至办理产权证时的登记费、交易费、档案费、契税以及综合维修基金也由政府包揽。

  街道工作人员还特别提到,房屋的具体样式,完全由艾合买提自己决定,政府派专门的设计人员上门,提供“一对一”服务,设计方案一直改到他满意为止。所有费用,均由政府承担。政府同时公开表示,不提倡以货币形式补助,因为以前有人拿到补偿款后,钱却花在了别的地方。

  艾合买提尤其满意政府派来搞设计的小伙子,图纸改了十多遍,把原来旧的门、窗都设计了进去,装修时省了不少钱。

  刚开始,艾合买提并不想让政府代建房屋主体,想节省成本自己干。跟街道商量后,街道同意了他的意见,声明按政府与施工单位结算的招标价格给他补贴,但要求他必须保证自建的主体要达到“8级设防”的抗震要求。

  不过,艾合买提后来没自己找人干。他私下告诉玉素甫江,市面上材料价格、施工队的价格太高了,算下来比政府代建要贵不少。而且,“街边队伍的施工质量,不放心。”

  在老城改造中,也有的设计师们公认的难题,题目是“200平米的面积,平均分成五个单独的院子,每家的房屋格局不一样,但需满足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等基本功能,每家的墙还必须“严丝合缝”,不能有哪怕是一厘米的缝隙-请按如上要求提供设计图纸。

  这是一家5个兄弟的遗产分割清单。

  听说要改造老城的房屋,还要发房产证,五兄弟经过协商,决定平均分配父亲留下的这个小院。既然是平均分配,只要有一厘米的缝隙,就意味着其中一家吃了亏。

  宋西庆是新疆巴州设计院副院长,从2009年年初介入老城改造设计。和他到达的,还有来自全疆各地其他26家设计院的数百名工程师。

  根据喀什实际情况,实施老城改造“一户一策”方案,需要一个数量庞大的设计团队,也必然大量遇到类似的难题。“一户一策”要求设计方案与住户见面,每个家庭成员参与讨论修改,并经住户与邻居确认后再签危旧房改造协议书,罪囚再进行施工图设计。

  老城局面一家有五六个孩子很正常。人多意见就多,家庭成员之间意见不一致时,征询意见的设计师会非常为难。建筑设计牵涉到规划、建筑、结构、水暖、电等各个方面,每修改一次设计图,就需要几个方面的工程设计师协调运作。

  宋西庆告诉《凤凰周刊》记者,去年,每户的设计方案都修改了一二十次,少的也要五六次,设计师每天一早就来到社区,晚上10点才能回去。居民看不懂建筑图,就需要耐心解释:从居民开始确认自家地形图,到建筑设计图确认,凡是居民不满意的地方,都认真修改。甚至有的设计图住户已签字,后来想变动,设计师也都尽最大能力修改。

  不过,“现在好多了,设计人员有经验了,大部分设计方案变更两三次就可确定。”

  2010年12月19日,经过4个多月选拔,“喀什老城区阿霍街坊改造”最终获得第二届中国建筑传媒奖居住建筑特别奖。组委会官方网站给出的入围理由是:“老城的改造过程中,罕见地没有出现在各地此起彼伏的强拆现象,打破了以往政府大包大揽的习惯做法,每户居民自己参与设计,充分实现富有生活特征的自己家的理想。”

  不过,宋西庆发现,太尊重居民自己的意见,有时反而不能让他们最终满意。很多住户因面积小,一开始不想要洗手间,设计师只能听从。但后来看到别人家有洗手间,自己还要拿着盆子上屋顶方便,又找到街道。但已建成的住房不可能重新改造,这让设计部门最后出台硬性规定,房屋必须具备客厅、卧室、洗手间和厨房4大使用功能。

  施工中,居民临时反悔的情况时有发生。有人以老城居民常特有的抗议方式,骑在砌了一半的墙头上,对施工的维吾尔族民工大声呼号。遇到这种情况,社区官员只能继续做工作。一路折腾下来,很多社区官员已变成半个规划专家。

  被围观的喀什改造1.0版

  喀什的旧城改造被认为始自2001年,但实际上当年实施的仅是围绕着艾提尕尔清真寺广场的一个商业扩建项目。在时间上,它正好和之后从2003年伊朗大地震后,政府提出的“老城改造”联成一体。

  喀什老城变成商业区的消息,自然引起国外维吾尔人的广泛关注。也由此,喀什改造成为一个历时最长、被围观程度最高的改造工程。

  艾提尕尔广场是喀什乃至新疆著名的旅游景点。在本地媒体的报道中,2001年的扩建工程,是一个旅游经济开发的样本工程:

  艾提尕尔广场改造包括道路改造、周围公共建筑、民居改造和广场空地改造等。广场面积从20100平方米增加到24000平方米,加上疏通的道路和停车场,整个广场有39000平方米。最终建成的艾提尕尔民俗文化旅游区,占地15万平方米,主题的艾提尕尔广场围绕维修扩建后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建成,周围还有民族手工艺品一条街、民族小吃一条街、观光塔、民俗文化展览厅等相关景点。

  然而,这里以前都是老房子。

  由于喀什城最初就是围绕艾提尕尔清真寺建成,作为喀什的核心区,这里的老子也许是喀什最古老的。由于艾提尕尔广场改造工程的实施,这里的老房子被直接推掉,大约5000户居民被外迁疏散。

  为了城市发展和老城居民安全的城市改造,很多维吾尔知识分子能理解,但将老城居民集体迁出的做法,他们颇有微词:“老城的人如果走了,留下空城还有谁愿意来旅游,没有老城这张名片,喀什还能吸引多少游客”

  老城改造过程中,强行迁出老城居民以及过低的补偿标准,使得该目开始就饱受质疑,尤其对生活在南疆之外的维吾尔族知识分子来说,喀什老城是维吾尔传统文化的物理存在、情感寄托。因此,从2001年起,国内外出现一片反对改造老城的声音。

  对当地普通百姓来说,文化象征是个很遥远的概念,他们感受最大的冲击,是自身生存方式的巨大落差变迁:那些直接被外迁的人,生活居住区从此失去了生存依托的巴扎(巴扎源于波斯语“集市”之意),就等于失去了谋生手段,而极低的补偿完全不够重新买房。对丈夫在外工作、妻子在家操持,家中常有五六个孩子的典型喀什市民来说,其结果可以想见。

  之后几年间,世界每发生一次大地震,喀什就会宣布一次“正式启动”改造工程。然而,这一工程在居民不信任的心理阴影中,一直难以推进。直到2008年汶川大地震,最初拟定的改造计划也没有完成。

  汶川大地震后,“抗震”声浪压倒一切。汶川大地震的种种惨状在电视上反复播放。当地改造办工作人员都记得,2003年当地也宣传或伊朗大地震:2500年历史的巴姆古城被夷为平地。6万多人丧生,但比起伊朗大地震的宣传,2008年汶川地震才真正令老城区的居民紧张。

  2008年7月,温家宝总理和李克强副总理批示,责令有关部委尽快调研,拿出方案。这一次,当地政府态度异常坚决:“对喀什老城区的改造,一定要采取坚决措施,不惜代价。”

  2009年1月,《喀什市老城区危旧房改造综合治理宣传提纲》称,“我们绝不能受一些人以所谓的保护历史文化名城为借口来蒙蔽我们的群众,让我们的民众以血的代价和生命财产的损失去保护那些没有丝毫价值的破旧危险房屋,绝不能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制造的错误舆论来阻碍喀什的发展。”

  2009年2月26日,历时5年、投资30亿元的喀什老城改造工程再次宣布启动。这是继2001年以来规模最大的改造行动,投资也最多。

  2009年2月27日的全市动员大会上,官员们被要求,“对有意抵触,拒不配合工作、不履行气应有职责和义务的部门领导就地免职,别误选择。凡是自己住房在老城区的,要率先搬迁或改造;有亲属在老城区居住的,要宣传动员亲属按统一规划搬迁和改造。”

  但2009年启动的改造,对住户的赔偿数额低得令人难以置信。“那时的标准有3000元一户的。”当地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称。而据《凤凰周刊》了解,3000元一户还只是针对城区居民的标准,对农村居民的拆迁补偿标准全疆统一为2000元一户。与今天的安置及补偿方案相比,不啻天渊之别。

  更令当地人不安的是生活环境的改变。“那时的改造方案就是花园巴扎那种,就是把几户人集中在一起,设计个火柴盒式的楼房。”花园巴扎,是当地一个有28户居民的社区。2009年,针对这一片出台改造方案是由居民字形拆除房屋,然后由政府就近统一规划建设6层以下住宅楼。

  这个改造方案,并不仅是老人们就此失去旧社区形成的社会关系,更将使许多居民失去临街的门面房,手工业者无法继续做生意。

  尽管比起2001年前后将居民直接外迁的做法,2009年将居民就地安置的做法已有进步,但对居民生存、就业欠缺体贴的安置,本质上没无太大变化。更要命的是,几个月后“7.5”事件爆发,老城改造工作的难度骤然加大。

  当地官员称,2009年6月25日《凤凰周刊》的封面报道《最后的喀什》,让地方政府一时处于舆论压力的风口浪尖上。而境外的维吾尔网站上,频繁出现了“中国政府以老城改造为借口,毁坏,肢解维吾尔文化”的说法。

  老城重生的起点

  已改造完成的社区,依然是传统喀什人的生活风情。每天下午七八点钟,巷口就摆开了各种摊位,喀什最热闹的夜市开始了。老人们连成一排,叫卖着自家院子里结出的两块钱一盘的桑椹果或是杏子,年轻人则支起炉火,堆出小山一样的油馕、羊蹄、羊头、米肠。

  住在亚瓦格街道的阿不都热依木还没有拆迁,他已开始发愁。得知老房改造的消息,早就搬出老城的两个哥哥回来找他,希望能把房子当成遗产平均分割。看着一共才70多平米,破旧得不能住的房子,阿不都热依木愁得饭都吃不下。

  小巷里的木门上钉着的“低保户”牌子随处可见。官方的统计数字称,这次老城改造中,像阿不都热依木这样的低收入家庭有11567户,还有比他条件更差的低保户10441户,加起来差不多7万人,占老城区改造总人口的32%。这些每月领取低保金的低保户,又成为旧城改造中首先拆除的对象。

  生土房子到底还是被各哥哥们分割走了三分之二,阿不都热依木现在想离开老城,搬到政府提供的安置小区去住。他必须换个大点儿的房子,最好是100平米左右的,毕竟孩子们都大了。按照他的条件,可以进行产权置换,超出部分再按成本价购买。

  老城产权置换的规定如下:50平方米以下自愿外迁的,按50平方米标准住房进行产权置换;50平方米以上的,根据不同的原住房结构,按1:1或更高比例置换,超出面积按成本价计算-2009年的成本价是每平方米800多元。

  阿不都热依木盘算了一下,出去老城区房屋产权免费置换的50平米,家里有两三万块钱的积蓄,其余一万再找银行贷款,差不多就能凑够。

  不过,他有点担心未来的生计。他文化程度不高,年纪也大了,没有什么就业门路,原来可以依托老城区密集的人口优势和地理优势,贩卖点小商品;如果迁入新居,集中供水、供热、供气,生活成本肯定会提高,生计怎么样也不知道。

  促使阿不都热依木下定决心搬迁的,还是他的两个儿子。阿不都热依木有5个孩子,3个还小,两个儿子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去年6月,街道找到他家,说要登记失业人口。一个月后,大专毕业的大儿子就被安排到了街道改造办的社区,负责拆迁动员工作。

  儿子告诉他,现在新建的安置小区,外边都集中建了各类市场,前一两年摊位费不怎么收,依然可以做生意。小区里有学校、弟弟妹妹上学也方便。也有新建的清真寺,比现在街道上的还要大。

  初中毕业的二儿子最近去参加市里面组织的就业培训了,听说以后将在喀什“特区”工地开铲车,也会给家里带来一部分收入。

  阿不都热依木不知道自家属于“零就业家庭24小时动态清零”的工作对象,这是张春贤到任后主抓的重点民生工程之一,即无一人就业的家庭要在24小时内帮助气至少有一个家庭成员实现就业,包括提供有收入的公益性岗位。在自治区,被纳入这个范围的家庭去年就有近两万户。

  阿不都热依木也不知道,他们这些被搬迁的老城居民,已经在维吾尔知识界引发了新的关注与讨论。有的知识分子认为,这对于他们未尝不是一个机会:离开老城封闭的环境,告别子承父业的传统生活方式,也许会促使他们重新寻找在城市生存的其他出路。也有人持观望态度。

  不过,在一些走出喀什的维吾尔族知识分子看来,这个民族最终的出路,取决于南疆各绿洲密集居住的维吾尔族能否从传统封闭的传统农业手工业社会,转向开放的现代工商业社会。这个转型,将是民族的重生。

  喀什的改造,只是一次成功的物理改造,老城第一次拥有了符合现代社会起居和安全标准的房屋,而住在里面的人,如何从观念和生活方式上一步步走向现代社会,则是一个更为漫长而艰巨的社会工程。老城改造,不过是这个民族重生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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