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推荐：诗人、评论家熊国华《旋转的世界》

人人文学

家园守望者

她说很多熟悉的字不会写了
拜佛的经文简略为一句
南无阿弥陀佛
世界变得模糊陌生而遥远

她只认识老伴儿子和女儿
美国总统在她眼里是个黑人
其他人只有生人和熟人的区别
简化生活的人，日益单纯

她忘记了许多痛苦的经历
日军飞机轰炸，逃难。修水库。妇科病
吃野菜、观音土。小儿夭折……
遗忘，也是一种幸福

她同时忘记了许多手艺，比如
织毛衣、绣花、做布鞋、缝纫机
还有剪纸、理发、包饺子、做菜
早年劳累，晚年清闲

她不再轻易走出家门
外面的世界太吵太乱，不安全
公路修到近旁，树木被砍，民居拆迁
打桩机粉碎了郊野的宁静

她生命的乐园是屋后的小菜园
年老粗糙的手，仍挥动锄头和粪瓢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以劳动的姿态，守望古老的家园

2013年8月26日

人人文学

红与黑

红色的年代  红色图腾  红色的狂热
红卫兵  红袖章  红色造反兵团
红色风暴席卷了我的小山庄

红色文攻  红色武斗  红色的血流成河
红灯记  红旗谱  红色娘子军
阿庆嫂跑单帮的老公总是不回家

红标语  红口号  红宝书
红色的大炮  红色的刀枪  红色的拳头
红色的知青何时攻占奶头山

红色的忠字舞  跳得地动山摇
红太阳  红星星  红月亮
总是怀念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我是泅渡在这红色海洋中的一个
黑崽子

2008年1月21日

人人文学

中国常德诗墙

一块石头与另一块石头握手
一首诗与另一首诗并肩
笔架城下，沅水之滨
连结成延绵十里的诗墙

一首诗是一块厚重的石头
千万首诗垒成坚固的大堤
它们与沅水一齐流动
优美的涛声传向远方

2008年7月11日

人人文学

寻访桃花源

沿着武陵的神话传说
沿着陶渊明的优美记忆
在春天，我们骑自行车
去寻访——桃花源

十几个常德伢子都骑着“凤凰”
每个“凤凰”上载一个桃花妹子
我们在山路上蜿蜒起伏
我们和群山一起奔跑

春天的气息与青春的气息
山花的气息与初恋的气息
骄阳在车轮上闪闪发光
一路铃铛一路欢歌一路笑语

桃花源在桃花盛开的地方
一大片桃林像灿烂的朝霞
桃花如面，面若桃花
看得常德伢子的心都醉了

真的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真的是茂林修竹，男耕女织
世外桃源，远离尘世的纷争喧扰
一心一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春天，我们不去东篱采菊
去桃花源，采蛙声、蝉鸣、鸟啼
采山风、清泉、流云，采千年月色
采桃花般盛开的爱情

后记：青年时期，我在常德当工人，每年春天都和一群同事朋友骑“凤凰牌”自行车，
去桃花源春游，回来时插一枝桃花在自行车前面。这在当时是一种习俗，特以诗志之。

2008年7月12日

人人文学

洗衣板

当年你曾是大山森林的一分子
郁郁葱葱，青春勃发
你没有去做栋梁
如同人常常不能选择命运

平凡坎坷的洗衣板
年轻的母亲用早晚操劳的双手
唇齿相依的摩擦，清洗
让一家老小穿得干干净净

岁月磨损了你的容颜
如今你作为一块下岗的木板
盖在老家的水缸上
忠于职守，始终不渝

如同我老年痴呆的母亲
整日念叨下辈的儿女孙孙
如同我耄耋老父残缺的牙齿
怀想着少年的梦幻，壮年的雄心

2013年1月29日

人人文学

生活在高处

父亲把我高高举起
像起重机的两条钢臂
我的童年，在父亲肩上
赶集，看杂耍、露天电影
父亲是会走路的大山
这使我从小就有一种
崇高的感觉
一生不肯下跪
做人做事总是从高处想，往高处走

如今父亲像一部用旧的机器
零件经常需要保养
退休金难以支撑沉重的晚年
我总是尽力让父亲
生活在高处
有一次背他去医院
父亲拍着我的肩膀说
儿子啊，你现在是我的大山了

2006年3月26日

人人文学

父母呼，应勿缓

我在后面的厨房洗碗
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我
那是父亲的声音。我说就来
还是把手中剩下的2个碗洗完
父亲在大门外，两手抱着
凉棚的一根木柱，脸色灰白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
谁是病人家属？我是他儿子
进来吧，人救过来了。医生说
幸亏你给他吃了救心丸及时送医院
如果晚几分钟就没救了……

我突然想起古人的一句话
惊出一身冷汗

2013年2月16日

人人文学

在广州郊区画室的一个夜晚

我的手被一条湿润润的东西
舔了一下，一条大黄狗与我对视
惊悸，中止了谈论艺术
画家说这是邻居家的狗，很善良

木板墙上贴着唐朝的月亮，宋元的山水
奔跑的骏马，婉转的黄鹂
埃及法老王的太阳船
纸莎草上尼罗河的游鱼

画家的妻子在日光灯下煮咖啡
画家的儿子在电脑上画画
我抚摸着大黄狗昂起的头
和画家继续谈论艺术

2009年11月27日

人人文学

谁来给奥巴马撑雨伞

奥巴马在离我3米多远的屏幕里，发表竞选演讲
2012年7月14日，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小镇
大雨如同瞬息变化的政治风云，猝然而至

奥巴马坚定不移地站在演讲台上，顶着风雨
“我已经告诉国会，让我们一起来保证让年收入不到
25万美元的个人税不上涨，这些人占了美国人的98%”

小镇上900多名市民，坚定不移地站在露天草地上
“但我要对那些有能力交更多税的人，比如我自己
也就是收入最高的2%的人说，我们来多交一些税”

雨水顺着奥巴马的头发流到脸上。保镖屹然不动
“这样我们能帮助年轻人上得起大学，给老人提供医疗保险
为科研提供经费，整修公路，帮助那些有困难还房屋贷款的人”

雨水打湿了奥巴马的衬衣。白宫特勤人员只给自己打伞
“有一件事我认为我的竞选对手不明白，那就是
只有普通劳动者的日子过好了，大家的日子才会好！”

奥巴马全身湿透。市民全身湿透。记者全身湿透
“我很抱歉大雨弄乱了女士们的头发。讲完了
看来我们都该进理发店了。谢谢大家！”

2013年1月14日

人人文学

某东莞农民工的玩笑

城里的狗真好啊
坐小车，住别墅
吃进口食品，听外国音乐
不用打工，衣食无忧
还有漂亮女人宠着……爱着

真想活得像狗一样

2013年8月16日